◎yunganghexia

    今年的北京，周末哪条高速红得发紫？很多人肯定都知道，京礼、京藏。为啥？那还用说，盛大的世园盛会开在家门口，北京人谁不想先睹为快？更何况，还有那八方来客，四海之宾。一边安慰自己，别急别急，要保持“北京欢迎你”的风度，一边收拾东西，咱不是还有个私属园子吗，园子不在大小，享受绿色生活，感受自然的气息都是一样一样的。

    周末一早，在刚刚越过院墙的阳光下伸个懒腰。梳头？洗脸？那都不着急。先揪一片西墙的薄荷，一股清凉逗得鼻孔一痒，打个冲天响的喷嚏，振奋。想不到当初罐头瓶装回来，蔫蔫的一小棵，如今在院子一角居然泛滥。这时节，叶子肥嫩新鲜，采一把做天妇罗吧。还没抽薹的青蒜是爸妈去年入冬前就埋在土里的，长到手指头粗了，挖几棵，配上几片红白相间的腊肉，一盘子活色生香得多吃半碗饭的打算。转过园子东边，畦里婷婷的小白菜身材高挑，面色水润，在微风中掀起一小片绿波。早春撒种，个把月的工夫就能见到收获了。掐出水来的嫩，做汤做菜都是好材料。已长到深绿的韭菜，是春天的至味，生发阳气，矿物质丰富。剪一些与鸡蛋同炒，是香和鲜的绝配。

    您要问了，这转悠一圈餐桌上的菜就都齐活了，这园子有多大？也就，也就二分地吧。老爸是这园子真正的主人，打理守护着园子。老头坚决不随我们进城，说只有在土地上才自在。与这些植物朝夕相处，他熟悉这园子里草木的每片叶子，每个枝杈。他为它们捉虫、浇水、松土，他看着它们每天的变化，它们也陪伴着他。

    早起站在房檐下一打量，老爸就问，小黑是不是又出来跑了，瞧瞧，葱秧子被踩倒了，瓜秧子被碰歪了。老妈悄悄地说，前两天老头刚发完火，小黑把他嫁接的蟹爪莲给碰折了。经历一个冬夏的养护，遵循着嫁接后不雨淋不暴晒的民谚，开春了，眼见着新芽滋生，甚至可见红色的花头冒出，对于老爸，那可能已经不仅仅是一株植物，一盆花，他与花在每天的相望中已建立了一种情感联系，很奇妙。老爸曾将一株别人丢在垃圾站的鹅掌楸捡回家，丑丑的一小株在园子里慢慢地变绿长高。如今，老爸最爱指着它蓬蓬勃勃的样子说，这是我捡来的，当初差点死了。

    老妈常说老爸这辈子最爱种树，并且颇神秘地夸经老爸手的树就是爱活。可我看到的是老爸的细致。园子里有几棵大葱，正头顶着比蒲公英大得多的伞头做母亲。其中一棵葱杆折了，伞头耷拉到地上，而那伞头下垫着一块齐整的木块。冬天在老爸的床头，蟹爪莲低垂的枝条与瓷砖地面之间，我看到过同样的机关。植物是有感知的，可以区分不同的触碰、气息，也许还包括与它说话的腔调呢。那无疑，老爸不紧不慢的腔调符合它们的脾性，你看，去年刚移来的那棵小梨树，今年就挂果了，老爸居然去数过它统共开了几朵花。

    老爸虽是庄稼人，闲时却看书读报。园子里，他希望栽两棵玉兰树。托去赶集的二姨父带树苗，二姨父对玉兰一片茫然，没敢应承。玉兰树终是栽上了，西窗前一棵紫的，水池子旁一棵白的，街坊大爷评说，这树也不结果也不打籽的，有啥用啊？老爸每每说起这事来还是会笑笑，那句话却是不变的，如今也不愁吃喝了，就为了个喜欢呗。

    去年在柿子树上嫁接黑枣没成功，今年，老爷子还想再试一回，这回他说遵循老人们传下来的，得嘴里不带酒气干这活。四时轮转，一年又一年，老爸的园子添了葡萄、月季、猕猴桃、满天星，是越来越繁盛了。